“我愿意竭尽所能,多多少少帮助到曾经像我一样无助的小孩。”——颖 柴静, 谢谢你的倾听和包容。让我在敲击键盘的时候就能确信,她会理解,哪怕不能,她不会审判你。 看到网友谈自己父亲出轨的故事,我想说:妈妈呢?她可以不隐忍吗? 在我13岁那年,我偷看到我妈妈手机的聊天记录,有的提到了性爱之事。 镇上的人都在骂我妈妈,当着我的面说她是婊子。他们不时提醒我,你长个心眼,你妈妈马上要抛弃你了。 小时候的我很胆小,每次爸妈争吵,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.但有一次,我听到妈妈吼,“你把钱全赌光就算了,不去工作我也没办法。可以不要从早到晚都在玩电脑吗?可以和我说说话吗?”我听到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,接着是重重的摔门声。后来,我再也没有看到爸爸和妈妈聊天了。 有一次,爸爸来到我房间,让我替他对妈妈说对不起。我没有答应。我知道妈妈不爱他了。 在我们农村,没人提“离婚”这个词,也似乎没有女人和男人离婚。于是,她就这样一直出轨着。我17岁那年,她从家里搬走了,在镇上租了个房子. 我本能上想要她的陪伴,但又害怕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,她问我为什么,我说不出口。有的道德审判,我们是逃脱不掉的。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母亲,我把一切的委屈,羞耻和愤怒都发泄在她身上,试图破坏她的新关系。 但在几年前,我看着哥哥成为了和我爸爸一样的人。赌博,借高利贷,挪用单位的钱,还一次次地欺骗和利用家里人。我心碎了,妈妈也哭得很难过。就在这时,我才意识到我爸爸曾经对她做了什么,镇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对她做了什么。 我看了她年轻时的照片,她很爱做搞怪的表情,也总是笑得很开心。但这个男人,或说这个家,几乎耗尽了她。大家都在谈论这个女人如何背叛她的丈夫。然而, 一个男人无论犯了多少错误,在村子里总能得到同情,但没有人理解她,捍卫她。 在我18岁,读大一时,妈妈给我打电话说,她要搬去一座很远的城市,开始新的生活。我听到后,在图书馆门前哭了起来。她沉默了几秒后,也哭了,哭着问“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 我很诧异,没人说过妈妈也会哭得像小孩,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,赶紧说没事。一天后,我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先去办离婚手续。 她办了手续,彻底离开了小镇。我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是出轨女人的小孩了。 在一个只有女性辜负家庭会面临各种惩罚的社会里,“离开”本身就成为一种战斗和表达。大家批评她,但我不认为那些人是因为关心我们的感受,才攻击我妈妈。 她之所以被针对,是因为她是叛逆和勇敢的,她拒绝了当地女性的自然命运。而这种精神,正是村里人所不习惯和害怕的。 直到哥哥的事发生,我才开始了解她,敬佩她。从去年起,我们开始偶尔聊起过去的事情。我觉得这很不公,但她只说,这是我自己的生活,别人怎么说我,我管不了,也不重要。 如果这封来信有幸被公开,我真心希望大家可以多留心这样的隐形不平等问题,并给身边的“妈妈”多一些理解和支持。不知怎的,大家对母亲的期待和要求总比对父亲的高,但是母亲必须隐忍吗?必须为家庭(为孩子)牺牲自己的幸福吗?为什么大家对男女出轨的包容度似乎不一样呢? 如果时间倒回,在我妈妈因为出轨而被千夫所指的时候,我想跟她说,没关系,哪怕离婚也没关系。 这些童年创伤是难以抹掉的,它总是在某个时刻,让我崩溃哭泣。但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,我现在是个乐观主义者。我清晰知道这些问题仍然存在,肯定有不少人在经历相似的痛,但教育与经济可以是缓解这些问题的重要方式,于是我开始投身这领域的随机实验研究。我愿意竭尽所能,多多少少帮助到曾经像我一样无助的小孩。 我开始每周到Save the Children当志愿者,希望能尽量去温暖受到其他伤害的儿童和青年。上周,庇护所里的一个女孩终于笑了,我站在她对面,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。 如果可以,请为我附上这破旧房子外的花。这是我上次去探访妈妈途中拍下的,我们都很喜欢。 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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